关于典当行业在我国历史上的发展、变迁的基本情况,已有学者作过很好的概括: 典当业由汉时起源,至宋代以后得到了一个较为明显的发展,以后历经数百年,大体在乾嘉时期达到了它的发展顶峰,其制度之成热大体也是在这一时期。以后,因多方面的原因,如战乱频繁, 银行传入,不适应近代新式工商业千,开始走向衰落之路。
先请看小说的有关描写: 第20回:“西门庆自娶李瓶儿过门,又兼得了两三场横财……又打开门面两间,兑出两千两银子来,委傅伙计、贲第传开解当铺,女婿陈敬济只掌钥匙,出人寻讨;贲第传只写帐目,称发货物;傅伙计便督理生药、解当两个铺子,看银色,做买卖。 潘金莲这边楼上,堆放生药。李瓶儿那边楼上,厢成架子,搁解库衣服首饰,古蓝书画玩好之物。一日也当许多银子出门.”第28回:“陈敬济早辰从铺子里进来寻衣服,……手里拿着一幅银网巾圈儿.这是当者来赎的货物。”第45回:“贲四拿了一座大螺铀大理石屏风,两架铜锣铜鼓连铛儿……要当三十两银子。”应伯爵说:“没说的,赎甚么?下坡车儿营生.及到三年过来,七本八利相等。”第46回:月娘叫潘金莲穿皮袄,潘说是人家当的,不肯穿.月娘则说:“这皮袄倒不是当的,是李智少十六两银子准折的。当的王招宜府里那件皮袄与李娇儿穿了。”第56回:“如今又是秋凉了,身上皮袄儿又当在典铺里。”第58回:磨镜老汉说,他的儿子“把妈妈的裙袄都去当了。”第83回:“敬济正在李瓶儿那边楼上,寻了解当库衣物抱出来。”第86回:雪嫂对陈敬济说:“我去年腊月,你铺子当了人家两付扣花枕顶,将有一年来,本利该八钱银子, 你寻与我罢。”第92回:陈敬济落难,“把衣衫解当。”第95回:“平安儿一日在假当铺,看见傅伙计当了人家一副金头面,一柄镀金铁饭钩子,当了三十两银子。那家只把银子使了一个月,加了利钱就来赎讨。”由于当物被平安儿偷走,当者没有赎到, 所以在铺前吵闹.并说:“我当了一个月,本利不少你的,你如何不与我头面、钩子?值七八十两银子。”后来傅伙计签应赔他60两银子,当者嫌少不肯。当然,后来领回赃物还了当者。为此,“月娘见这等合气,把印子铺只是收本钱赎讨,再不解当出银子去了。”
上述已将《金瓶梅》所述有关典当的文字全部收罗，以此作为讨论的基础。从中我们可以得到下列几点结论:
第一,就解当铺的规模说,西门庆开始的启动资本是2000两银子,虽然《金瓶梅》没有讲它倒底是属于大当铺还是小当铺。但是,根据已有的研究成果来看,它是属于一个小型当铺。然而,这座小当铺也是有比较完备的硬件设施;铺面有两间门面,并有专门的存货库房,即是“李瓶儿那边楼上,厢成架子,搁解库衣服首饰,古董书画玩好之物。”到西门庆死时,已发展到20000两银子的本钱,在不到2年半的时间里,增值十倍。因此,这期间应该注入过资本,而且数量不少。因为按照大约3年“一本一利”来推算,则只能达到4000两银子左右;即使是超过法定利率,也绝不可能达到20000两的数额。
第二,就解当铺的管理方式讲,明代嘉靖、万历年间,是典当行业发展的繁盛时期,这与当时商品经济的发展及白银的流通大有关系,所以,典当行业的经营管理也渐趋完善.《金瓶梅》描述的资料很有价值。文曰:“陈敬济只掌钥匙,出人做买卖。”又说:’陈敬济每日起早睡迟,带着钥匙,同伙计查点出人银钱,收放写算皆精。”这一专业分工意味着典当行业经营的规范化和合理化.
第三,以典物种类看,小者衣衫裙袄、扣花枕顶,只值几个钱银;大者金银首饰、古玩书画,达到,70-80两银子。这,不仅透现出明代晚期城市经济生活的一个重要侧面,而且说明了典当行业作为一种具有金融价值的机构的特点。
第四,以典价利率看,及至明代,我国典当行业“值十当五”的制度逐步形成。从《金瓶梅》观察则大致与此相似。例如,白皇亲家典当的“一座大螺锢大理石屏风,两架铜锣铜喜连档儿,要当三十两银子”;应伯爵说:“只一架屏风,五十两银子还没处寻去。”再加铜锣,当物的价值大致在60-70两银子左右,则与“值十当五”惯例相似。又如, 价值70一80两银子的头面、钩子,当值30两银子;则是“值十当四”的情况.另外,明代法律规定的利率是每月不得超过3%;《金瓶梅》中当铺利率大致也在3%左右。这有上引应伯爵的话“三年过来,七本八利相等”可证。
第五,从解当铺的风险责任言,当物一旦进人当铺,则风险贵任也随之转移;如果当铺由于保管不善等因导致当物破损或灭失,那么,必需承担赔偿贵任.按照明代典当习惯,一般必须加倍偿还. 前引平安儿偷了典物,物主回赎时无法兑现而发生争执,傅伙计答应赔他60两银子,是原典价的一倍。因此,虽然当铺利率极高,但是,风险贵任也是极大的。
